【流年】小诺（短篇小说）

我一直以为爱情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时才会有意义，其实爱的本身才会更重要，特别是当它融入了婚姻，我们面对的便是非常实际的生活，不再只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谁也不可能在生活之外，所以走入婚姻的两个人必须学会接受和适应生活赋予我们的挑战，比如，分别。

网络真是个不错的消遣工具，轻轻点一下鼠标，几秒钟后便会有人和你聊天，里面藏着新奇，惊喜和奇迹，不知不觉的爱上一个人，开始了网恋的游戏，却不知道这个游戏充满了悬念，直到尘埃落定，方才大梦初醒，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一生的幸福。——题记

【上】

小诺善良质朴诚实，来自临朐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微微泛着红晕的双腮像是山里熟透了的苹果，挂在枝头，装点了成熟的季节。

小诺毕业后来到拖配厂做了一名文员。天性内向的她虽然算不上很漂亮，但青春赐予她灵动，那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宛若山间流淌的小溪水清澈见底，也许她属于那种很自信的女孩，与生俱来的笑容让人一看到到就有一种想靠近她的冲动，特别是她遇到了开心的事，兴奋得大笑，眼睛眯成一弯月牙，流淌出来的都是灵韵。

科长安排小诺去他们的合作单位做一些数据上的核实，彩印厂业务室的傅清源接待了她。当他看到小诺眼睛在笑时，嘴巴也像在说话，清源迅速注视她片刻便读出了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一种柔情，记住了这个山里来的女孩，特别是感觉和她在一起时没有距离的那种自然，让清源有了想结婚的念头。

小诺柔柔弱弱有了清源的依靠，在异地他乡不再觉得孤单，彼此留给对方这个夏天一份美好的记忆。

清源是那种很江湖义气的那种男子，大大咧咧，说话有些玩世不恭，但骨子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秋天虽然是个伤感的季节，但满山的红叶却是这个季节里的温暖，看着满山随风轻舞的如火的枫叶，他们感觉到和这些红叶一样，成为了这个季节里最美的装饰，他们彼此握着双手感受着秋天，赞美着秋天，陶醉在秋天里。

去小诺的家乡拜见了父母之后，沿着山后的那座小路向前走，小诺希望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人生的尽头。

婚后不久他们双双下岗，清源让小诺呆在家中，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有时一去就是半年，但清源每挣到一笔钱都在第一时间寄回家中。小诺感动丈夫的付出，勤俭持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天有不测风云，公公不幸得急症，住院花去10多万元，但最终人财两空。清源的生意也刚刚有起色，不得已再次向银行贷款，日子暂时紧巴起来，小诺想到自己应该出去打工了。

我认识小诺老公的时候他已经是上海一家副食品批发店的老板，拥有了自己的店面，生意异常红火。 因为照顾婆婆和8岁的儿子，小诺没有去上海，却成了村里很有实力的养猪专业户，虽然天各一方，却互相用爱温暖着彼此的生命，他们互相期待相见的每一天，也珍惜着每一次相见的分分秒秒。

日子在固有的模式中悄无声息的流淌，小诺因为有了自己的事业，全部的心思不再只有寄托于思念丈夫。每天的吃饭，穿衣，工作，觉得没有什么不满足的。静静地享受属于她一个人的静谧，只有在清闲的时候，才觉得无聊，便和丈夫打上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也是柔情蜜意，诉尽相思。

因为是流水线又有小诺姐姐的帮忙，小诺便有了很多闲暇的时间，沉溺于网络中流连忘返，有时吃饭也在电脑桌前，姐姐不断地提醒反而惹起了小诺的不满，清源也很难再收到小诺的电话，就是偶尔想起时，也是就事论事三言两语就挂断了，对于这个不知不觉中的变化两个人都没有表示出异常。

清源没有电话告诉小诺就回来了，想给她一个惊喜，当他满心幻想的一头闯进小诺房间的时候，却看见小诺用一只手迅速的把电脑电源拔掉了，脸上的表情异常尴尬，“你怎么回来了？”说完小诺觉得有点不妥，但也没再解释，“我想你了，就回来了。”清源也很意外，以往的每次小诺看见清源回家就什么也不顾放下手中的活，小鸟依人般地缠住清源撒娇。清源自己觉得说出来的话也没了底气，感到一种隔阂瞬间让他们互相揣摩，带着满腹的狐疑，怔怔地看着小诺，而小诺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单纯的眼睛告诉清源什么事也没有，清源本就是那种粗心的男人，也许是她心里不愿让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吧，清源觉得什么事情也没有把小诺搂在怀里重要。小诺紧紧抱住自己的丈夫，两行眼泪流在了清源的肩膀上，但他没有发觉，小诺明白丈夫在进屋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清醒谁是她最重要的人，心里的悔恨，自责决定珍惜眼前的，为丈夫做了他最爱吃的饭菜，清源觉得家里有小诺就是温暖。

小诺在洗碗，姐姐进来提醒清源：“小诺可能网恋了，我是在无意中看见小诺总和一个人聊天，这次你多呆些时间，也许她就忘了。”姐姐语重心长地说完就走了。清源不以为然，聊个天只为了打发时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紫色朦胧的灯光下，显示着浪漫的氛围，清源早早躺在被窝里等待着那个激动的时刻。当小诺脱掉外套露出一身猩红的内衣时，清源惊呆了，很是诧异：“你不是从来不穿红色的内衣吗？”清源随口一问，小诺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含含糊糊的说：“是王姐帮我捎的，她不知道 我不喜欢红色。”清源似信非信的笑着看小诺，近乎于玩笑的表情，希望小诺的眼睛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只手支起胳膊，另一只手无意触动了手机，顺手拾起拨通了我的电话，清源什么也没问，没来得及问。小诺就扑通一声跪在床前请求清源原谅她，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我在电话这头听得都惊呆了，小诺走向了一条不归路，我为小诺留下了泪水，预感到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清源失去了理智，没有听到小诺辩解的语言，狂吼而出的声音吓坏了电话这边的我。一个浪漫的夜晚瞬间成了一片无烟的战场，寂寞不是出轨的理由，也许这次网恋见证了她的迷茫，过久的空虚在一念之间没有坚守住自己苦心经营的爱情，爱的天空覆盖上了一层氤氲，我希望清源原谅小诺的过错，看在她多年一个人在家看孩子，挣钱，照顾母亲的份上原谅她。

【下】

小诺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清源一个人，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反应，只能沉默。

颓然地蜷缩在沙发里，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感到疲惫，几年来为了给心爱的小家添砖加瓦，和小诺两地分居，在外的打拼因为有了小诺的牵挂，即使再累也总是感觉有用不完的劲 ，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的情绪里，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感受换来那一张订单的喜悦。在遥远的他乡唯有收到小诺的电话才是他最大的期盼，仿佛这是此生唯一的所爱，他真实地感觉到小诺对于他的重要，他愿意为小诺活着，愿意为小诺奋斗，希望他俩永远微笑着望向彼此，对于他们的将来，清源设想过很多规划，从没想到会是今天的结局，在即将崩溃的爱情里，在最后的一秒钟里他能挽救自己吗？他的意识里不想失去小诺。

面对突如其来的风暴，他不想面对，但也必须面对，生活就是如此残酷，抉择，让他痛苦。

他无法接受小诺那纯净的目光移向另一个男人，她是那么善良，怎么会离他而去。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他 ：“出来帮帮忙，送饲料的来了，小诺走了，你看这猪场怎么办呢？”是小诺的姐姐。

“找个 装卸工来吧。”清源微睁的双眼努力装出一点精神。

“有一头猪不吃食，你赶紧买药去。”小诺的姐姐吩咐着赶紧忙别的事情去了。

清源穿好衣服来到猪场，看着饿得咕咕叫的几百条生命，担忧和焦急让他心里想起了小诺。整个养殖场管理得井然有序，猪舍整洁，是小诺的智慧和汗水印证的痕迹，小诺为什么不会珍惜这些呢。

本来就是个不愉快的早晨，突然一下又阴郁了。面对小诺的业绩他突然自责起来，虽然时不时地回家看看，可每一次的回家小诺都十分珍惜，不会让他分担家中任何的琐碎小事，生活中的不愉快也从未向他说起过，在他看来日子里都是梦一样的晴天，久而久之，在小诺的眼里他成了她的幻想，每次抱着他都觉得是在梦中，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可是一旦面对现实，小诺有忙不完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累，直到那个网友走进了她的生活，她才享受轻松地滋味。

他决定带小诺去上海。 可是一想到小诺的背叛，他的心就隐隐作痛。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时间真是个疗伤的好医生，如同风卷狂沙 把时光里的黑暗一层层掩埋，直到没有痕迹，无数个夜晚里，小诺的温柔和美好抹去了曾经对他的伤害，辗转和徘徊多次，他终于走进了小诺的家门。小诺没有挣扎，允许了清源的拥抱。

每一次上街总觉得有异样的目光，并且对她指指点点，生活发生了变化，

小诺心里有了阴影，把它装在了心底。尽管丈夫从不再提起此事，却忽略了用一种特殊的爱扫除小诺心中的阴霾，而每次看丈夫的表情时总觉得他的眼光像穿越空气一样，穿越了她的身体，小诺没了自信，本来就少言的她感觉到周围一片冰冷。

小诺微妙的心理变化和来自心理上的压力，充满了动摇和难过，丈夫却无从知道，他只确信小诺不会再离开她。

清源妹妹男朋友一家来拜访，父亲不在了，哥哥嫂嫂自然就是家中的大人，清源告诉小诺安排完就快去妈妈家，自己先过去了。

应该说的客套话都已经说完，还不见小诺过来，清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招待客人，男朋友的母亲问：“她的大嫂 应该过来与我们见一见吧？”“一会就过来了，清源你去看看吧。”清源的母亲催促儿子。

出了楼梯口，清源拔腿飞一样的往家跑，等他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前，心凉了一大截，他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紧锁的大门给了他狠狠地一击，他紧紧地抓住那把冰凉的铁锁，把他的一腔热情拒之门外，下意识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来到他们的卧室 ，发现小诺的东西不见了，打开抽屉，银行卡也带走了，看来小诺下了决心，留不住了。

如果没有猜错，小诺这次没有回家，去了那个网友的家中，几天后他们离了婚。

事情本该结束了，清源也逐渐收回思想，努力忘却小诺，重新装修了房子，买了一辆轿车，不断地接受朋友为他介绍的女朋友，也不断地和别人说再见，因此一直没有去外地做生意。

一天我家老公打回电话要从惠发集团装一车货，司机感冒回家了，客户催得急，我只好电话请求清源帮一次忙和我前往惠发集团下设的一个分厂，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时，正好是吃饭的时间，清源一看厂办送给我们的饭票标价是5元，扔给我一个人去了外面的饭店。

端着饭坐定，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忽然我有些惊愕，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却仍感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厚厚的棉衣裹着她清瘦的身体，那件工作服棉衣标志她，她的人生发生了变化，不免觉得有些心酸，这是放逐自我的代价，还是她喜欢的生活，几乎在同时小诺的目光与我在半空相聚，我走到她跟前时，发现了她眼角滚动的泪珠，我轻轻为她擦去，希望她给我一个解释。

“从我上网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我还不知道，如果我能预见今天的结局，我一定把持住自己，这是我的命运。”小诺显然已经后悔当初的开始。

“你为什么后悔自己的选择呢？”我一直不明白她对感情的深刻认识。

“他是一个装卸工我不嫌弃，半年过去了，我才发现他缺少清源所具有的责任和给与我的安全感，今晚他让我来帮他忙，他可以轻松一些。”小诺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看得出她的绝望，但又是多么的无可奈何。我突然有了想帮她的念头。

“这个浑浊的社会，需要清醒的头脑对人对生活才有深刻地认识，即使你不网恋，在以后的生活中你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够成熟，还是会得到相同的悲哀，你的每一滴汗水都要为你的家庭付出，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你才会幸福。”我真诚地对小诺祝福。

我执意要清源替我点货装车，我把小诺和那个网友装卸工叫过来给我们装，我不敢看他们半年后相遇的表情，此时我知道小诺内心正在经历着波涛汹涌，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么慢，什么时候能装完，换人吧。”清源找我商量，让我去找总管。

“今晚车多，装卸工还不够，不可能。”我努力不让他看出我的故意安排。

小诺和他网友低着头只顾干活，清源似乎没有认出他们，我有些着急，再不把小诺换掉，这车货真能装到天明。

“这是几个的底，共多少箱子”清源一时分心没看清货就上了车，急忙去问装卸工。

小诺目光向上移，问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当清源认出她时，小诺早已泪流满面，他从舌尖缓缓吐出了她的名字，似乎是久违的亲人，一把抓起她的手：“这是你干的活吗？”目光里尽是心疼和哀怨。当他再看到小诺身边的那个人时，他觉得很可笑，感觉到了一抹心酸，而此时那个装卸工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幕，不用问也猜到清源是谁了，低头继续干活。也许有些懊恼吧，他应该也体验了网恋的痛苦，未来的方向也已经明了。

我找来另一个装卸工要把小诺换掉，但小诺坚持装完。在这长达4个小时里，我不知清源是如何用疼惜和难过的心情看着小诺在煎熬着自己的内心，也许小诺在争取这最后的机会，也许是为自己经过一段迷茫的路程后，要用劳动的汗水证明她终于走出了那片迷雾。自己曾经追求的梦想却是用她一生的幸福作为筹码，时隔不久却是感觉已经很久远了，连她自己都已无法记起当初是怎么样的一念之差换来这痛苦的一段记忆。

我们的车要走了，我希望清源给小诺一个许诺，但他什么也没说， 在近处默默地注视着她，我看清了他眼里磅礴而出的泪水，在黑夜里背转了身，那个装卸工朝着清源相反的方向离去，没有和小诺打招呼，小诺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了片刻，终于消失在夜色里，朝着她自己的方向走去，此时我很欣慰，看到了重新开始的希望。